七日后。
夜色中, 闵流妘看着灯影前的黑衣男子, 面色发沉。
她盯着他不出声, 那男子伸手举了一下手中的青铜令牌, 正反两面, 一面刻着玄字, 一面刻着伍字。
玄伍, 是穆元祯回到京中之后一直负责北地暗探事务的暗卫营首领。
那日闵流妘交给穆元祯的那封信里面只有八个字,“北沅,东夷, 北定王府”。
她原以为穆元祯拆开那信之后定会亲自召见自己,和自己相询,因为祖父给穆元祯的信中应该跟他说过自己在来京城之前是去了西宁边境那边的。
却没想到他竟只是派了玄伍来见自己。
她看着玄伍收回令牌, 手一翻便握住了他的剑柄, 那是暗卫营暗卫的标准动作之一,肃杀冷硬。
闵流妘心头冷寂, 她将目光从玄伍的剑上再移到他的脸上, 淡淡道:“玄大人, 此事牵涉甚广, 不仅涉及到北地, 还牵涉西宁,辽东, 北沅还有东夷,事关重大, 还是请玄大人跟陛下回报, 容我亲自跟陛下禀告吧。”
玄伍不为所动,道:“明夜,你现在是在以闵家二小姐的身份跟我说话,还是在以明夜的身份跟我说话?”
明夜是闵流妘在暗部的身份。
过往明夜和玄伍两人几无接触,且两人出现时又都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明夜不认识玄伍,玄伍也是才知道明夜竟然是闵家的二小姐。
闵流妘轻哼一声,冷道:“两个人都是我。玄大人,你当知道,我现在以闵家二小姐的身份出现,行着明夜的事,这两个身份就再不可分割了。”
她当然知道玄伍刚刚话中的陷阱,若说自己只是以明夜的身份在说话,那她便应该听令行事,而没有资格去要求见成昭帝。
没有其他的暗探可以这样大胆放肆。
玄伍点了一下头,道:“其实任何一种身份也没有什么分别,此事陛下已经交给了我处理……”
“据我所知,你只负责北地之事吧?东夷和北定王府的事,可不归你负责。”闵流妘打断他的话道。
玄伍声音蓦地变冷,带着些森意道:“那不是你该管的。陛下现在已经命我负责,你是要抗旨吗?你在暗部多年,不会连这点规矩不懂,以为拿着情报可以要挟上司吗?”
这是对待下属的态度,丝毫不留情面。
闵流妘咬牙。
她胸膛起伏,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
她垂下了眼睛,道:“我在来京城之前去了一趟西宁,在西宁和北沅边境遇到了北沅三王子元淳。”
“当时他被东夷木王后的人追杀,是我救了他。从他口中得知,东夷国主木王后和北沅国主已有勾结,而北定王府,这么多年都一直和木王后背后有交易。元淳身边混有北定王府的奸细,所以他才会被木后的人知道行踪一路追杀。”
她说完再抬头看着玄伍道:“也就是说当初在京中陛下送给元淳的人当中应有北定王府的人。元淳并不知道我是大周北地暗部之人,但知道我是闵家的二小姐,他还交给了我一些东西,我想亲自交给陛下。”
玄伍此次没有再驳回她,点了头道:“好。”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干脆利落。
闵流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情却并没有因他说“好”而半点转晴。
她四岁多的时候被乌兹国的人绑架,是穆元祯从西域的绑匪手中救回的她。
那时候他的出现,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自此刻在她心中再不能忘。
她为了他从五岁开始习武,那时母亲不允,是她跪求了祖父一天一夜才得了祖父特别的应允。
祖父说:“你得了闵家习武的天分,若是埋没,的确可惜。可是你习武的初衷却是不对的,你现在还小,只希望你将来不再迷恋他的时候还能继续坚持下去。”
她的确坚持下去了,只是她对他的感情却至始至终从未变过。
她那时候看着他在马上的身影,看着他杀人的冷酷,她以为他喜欢的人会是可以和他比肩之人,可以和他携手能进入他的世界之人。
可是她到了京城,听了那么多人说陛下有多独宠皇后,再等她那日见到夏氏,只觉得不可思议。
夏氏的确很美,可也就是个美字而已,她可不觉得她和京中那些大多数的美人有何分别。
水做的肌肤玉做的骨,可在她眼里,也就是个一碾而碎的雪人罢了。
男人都喜欢美人,她自己也很美,但她觉得,她的表哥,穆元祯喜欢的应该不只是个只有样貌,娇滴滴的美人。
她只觉得她配不上他。
让玄伍传了话,闵流妘一边等着,一边就在京中走动起来,及至年末,她摸清了京中大致的暗涌明流,却至始至终再也没有等到穆元祯的回复,就是玄伍,也都像是失踪了一般。
不过她别的没有,多年培养出来的耐心却是极好,任何事,总有隙可寻,她等得起。
成昭三年初,南阳侯府。
上房中,侯夫人甄氏对过来给自己请安的儿子赵睿道:“阿睿,葵哥儿已经四岁,二房那边到现在也毫无动静,只有葵哥儿一个孩子,你看你二弟妹的意思,是绝不可能把葵哥儿过继过来的。你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赵睿沉默了一下,道:“母亲,之前二弟和二弟妹没有动静,是因为他们顾虑着二弟妹的身体,不想要,现在二弟和二弟妹已经答应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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