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衙回来,平静的生活似乎没什么变化。
一日上午,海宁正在书房里给‘十二兽’讲周边国家的‘国际关系史’……
“天承十七年初春,董国三皇子为缓和当时的窘迫局势派刺客扮作使节行刺当今圣上天承帝,不料误袭六皇子熠星,造成严重后果……至此,两国邦交正式破裂……天承十七年夏末,西疆军队集结……”
笃笃敲门声忽然响起。
卫尘离门最近,用脚钩钩门,门打开,
“哎,老大?!”
周奕冲他们点点头,在门口打个手势,示意有话跟海宁说。
海宁一脸莫名地尾随他出来,“怎么?”
周奕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县衙派人来了。”
海宁把眼睛一眯,“出什么事了?”
除了最开始几个月,衙役们搞不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总是屁大点儿的事也来请他们回去,在屡经他们□□以后,现在几乎已经不见这类‘紧急事情’的发生了。
周奕把手里的帖子递给他——是大BOSS——新任的太守大人写的,被衙役们连夜送过来。
算是约见的帖子。
只是言辞间对海宁这个一县之长‘玩忽职守’,不老实在县衙呆着反而到处乱跑颇不以为然。
反正语气是很严厉,约见想必也没好果子吃。
一个新来的太守怎么能知道海宁不在县衙守着呢?
县衙的衙役早被两人收得服服帖帖,嘴严的很。若有官员求见,对外一律推说老爷去十里八村走访民情去了。
若是百姓告官司,衙役们则会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推到月末。
从未有过纰漏。
其实当不当官,周奕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怕……海宁受得是传统教育,思想根深蒂固地认为仕途才是学子最高尚的出路。
为的是光宗耀祖……
若是参到被降职、除名……他会很伤心吧!
他们两人对视,眼里都有浓浓的疑惑和担心,最后还是海宁先放开,笑了笑,“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最坏被革除公职,投入大狱你不也能救我出来嘛。再说……‘叶汉’反正也是用的别人身分,白捡来的,没辱了祖宗的名……官丢了又怎样……”
海宁扯了扯嘴角,“别瞎操心,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去继续了。”说罢,转身返回书房。
周奕僵硬的站在那里,手里还捏着帖子……
海宁还是很在意的。
虽然不能以自己光明正大的身份,不能用自己的名字参加仕途,告慰祖宗亡灵,但是能切身的为百姓分忧当好父母官就已经是一种理想实现了。
为理想奋斗,其实不需要那么多虚幻的头衔名号。
海宁真的已经很尽心尽力了。
为了怀中县百姓的生活,强撑架势去跟邢家几次交涉,受尽白眼;又要跟太守虚以委蛇,达到目的后,再排除万难的坚决划清界限。
起码此时此刻怀中县一片和乐安宁的生活局面,是海宁一手一脚整治出来的。
起码此时此刻湘州官场上的片刻清明,有海宁大半的功劳。
起码此时此刻他新任的湘州太守有今日这个机会,是海宁给造出来的机会!
他一直在为自己的理想,为一方百姓而奋斗,燃烬才华。
若不是海宁为了怕他的身份暴露,也许能以叶汉之名一飞冲天;若不是自己自私得非拉着他一起忙生意上的事,海宁的成就远不如此。
难道只因自己救过海宁,便把他当成所有物,他的意愿、他的志向、他的兴趣都要以自己的考量为先?
只因教过他那些杂七杂八的小把戏,他便要终生为自己‘服务’?
自己一直在利用他……是的,利用,尽管不想承认……但事实上……海宁为他做的太多,自己都理所当然的享受了。
从未替他考虑过……
从未!
直到接到这封措辞严厉的信函自己才猛然觉醒……为什么……这么迟钝?
海宁跟着他其实是委屈的吧!
………………………………
海宁如约三日后到太守府上,拜见新太守。预计的一顿排头是肯定跑不掉的,新任太守的训话,海宁也算料到个八成。
“……身为父母官,时时踏足远行,不坐镇县衙及时处理公务,致使公文累牍,民怨载道,你难道不觉愧对百姓?”
“怀中县多年贫困,朝廷体恤百姓连年减免赋税,你身为一县之首不但不叩谢天恩,心存感激,还敢在连年两载丰收之时瞒报收成,少纳皇粮,这是渎职之罪……”
“一县之令,不能及时为百姓排忧,不能为朝廷解难,你辜负百姓信任,枉费圣上的器重……”
新太守黑口黑面声音虽然不急不大,但是句句犀利,直指错误。当着海宁的面,把他批到体无完肤。
海宁站在下手,低头缄默。
每个月总要抽出一半精力放在教导‘十二兽’身上,也总要抽出大半时间放在生意上。
渐渐起色的怀中县是他和周奕共同努力的结果,却不能成为他们炫耀的成绩,反而要变相盖着埋着,免得引人注意——因为他们没有可以曝露在阳光下的身份。
他找不到可以反驳太守的话,为自己辩解的理由——是永远不能揭露出来的秘密。
被罢黜他认!若说治罪,想必也能功过相抵,他不怕。反正以他原本的身份,就不该还存着这样的心思。
是周奕给了他藐视皇权的勇气,是周奕教他掩盖身份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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