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心情不好, 贾赦带着他来泰明楼品尝新菜散心, 兄弟两坐在包厢里,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隔壁一阵喧哗,一群人落座后, 稍事停当, 大老爷们, 却聊起了八卦, 说的还不是旁人, 恰恰就是贾政,说的还不是别的,正是贾政如今最感到耻辱,最不想别人提起的落榜的事!
“贾存周这都考了三次了,次次都落榜。第一次说是年纪小,正常,第二次是身体不好,没办法。这次呢,哈, 是运气不好,分到的号间差了!你们说,怎么着贾存周的就这么流年不利呢?次次都有情况?!”男人聊起这些八卦事说话可不比那些长舌妇好些, 照样往人的伤口上撒盐, 带着意味深长的话语, 逗笑了满屋子聊天说闲话的朋友, 也叫贾政听得脖子都梗了起来。
贾赦看得心里直乐,又听那边有人笑着说道:“贾存周是谁啊?那可是荣国府的凤凰蛋子。你们不知道那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是怎么心疼他的?连长子长孙都要靠一边站的,上次徐家拜师的事,你们没听说过?这样金贵的人,跟咱们这些粗皮烂肉的,当然不一样,金贵着呢,考试那么辛苦,人家哪受得住。身体不好,正常!”
马上便有人笑呵呵地接了一句:“你说的对,贾存周哪适合科举考试啊,直接让家里荫蔽求个官也就是了!”
一群人俱皆哄笑起来,中间还有人插嘴说了一句:“前头外面风言风语,我还真当他才学出众,十拿九稳了,贺礼都准备好了,现在……哈!”
顿时就有好几个跟着附和道:“贺礼?我们也准备了!那流言说的信誓旦旦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你们想啊,好歹,人家侄子就是徐大人的徒弟呢,那里面都把侄子的师兄师傅扯进来了,怎么还能是假的?我就赶紧让人看看该准备哪些东西送过去,知道什么吗?”
旁边人直问:“是什么?”
那人很有些得意道:“梁楷的《李白行吟图》!”
众人哗然:“好大的手笔啊!”
那人颇有些无奈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贾存周那性子,看着清高,可要哪里不如他意了,他心里指不定多记恨呢。又是他心心念念地科举,我要送礼轻了,回头他在人面前说点什么,我不反而落个没趣?!”
“这倒是真的!”其余人都这般道,还有一个人说,“我这边也一样呢,不敢送太轻了,让人去外面找了好久,才弄到几本古籍,本来打算送去的。这不,都便宜我自己了。”
众人又是一通笑,不过也有人感叹:“谁较咱们家要不势力不如人,要不在朝里需要人帮衬,否则,咱们何必这么巴巴讨好贾存周?”
“就是!以前咱们跟在他后面,好歹他还有个才子善读书的名义在,现在落了榜,全京城都知道他志大才疏,狂妄无能,咱们以后再跟他一块儿,那名声可不好听!”
“谁说不是呢。”好几个人七嘴八舌道,“虽说咱们指着这位荣国府的金贵人儿帮着走走荣国公的门路,可咱们家毕竟也是官宦人家,名声毁了可不行。现在家里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叫我接着跟贾政走一块了!”
“最好是不要!贾存周那种虚伪的性子,我非但不能说什么,还得巴着他,想想我心里就不舒服。最好他自己有自知之明,不要再出来让人心里不痛快,那咱们就省事了!”
“是啊,得罪他的人,他自己扮白脸,却暗示着咱们扮黑脸教训人家,结果坏名声权势咱们的,好名声都是他的!娘的,有时候想想,我手就痒得慌!”
“谁说不是!好在老天开眼,这次可叫他丢大人了!你们说,现在京里,还有谁不知道荣国府二爷第三次科举落榜了的?”
一阵大笑,也不知道是谁笑得狠了,梦拍着桌子兴高采烈道:“怕是再没有人不知道的!”
“什么才子会读书!呸!就是个废物!伪君子!”
杯盘交盏,瓷器碰撞声此起彼伏,这群人说得兴起了,拿起酒痛快狂欢。贾政已经再听不下去了,倏然站起来,怒视着贾赦,本来张嘴就要吼,听到隔壁的声音,不自觉放低了音量,冷笑道:“你是故意的吧?故意带我到这里来,让我听到这些?”
贾赦表情很无辜,惊问道:“二弟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方才不还说里面有你的朋友?我跟他们可不是一路人,怎么知道他们今儿会来这里?我是真的一心为你好,想让你出来散散心,没成想,倒叫你听到了这些?”
见贾政依旧是余怒未消,满脸不相信,贾赦摊摊手,很是无奈道:“二弟这是真的误会我了。罢罢罢,总归是我带你出来,才叫你听了不该听的,你要心里不舒坦,就把气都冲着我来吧!”
那模样神情,倒像是宽厚的兄长在包容无理取闹的弟弟,越发显得贾政度量狭小,斤斤计较!
贾政一口气憋在心口,想说点什么,实在气得狠了,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杀人一般的眼光在贾赦身上转了几圈,冷笑一声,甩袖夺门而去。
贾赦在背后叫了一句:“二弟,你走这么快去哪儿?”见没人了,才彻底得意地放松了自己,拿起筷子,捡着喜欢的塞进嘴里,“嗯,不错,这泰明楼厨子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想到贾政刚才快要气疯了的模样,贾赦不小心咬了一口最讨厌吃的洋葱,连连道,“好味道,好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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