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魏两国战事胶着时,一封请求尽快疏浚上游河道的邸报从周国边境某个不起眼的小县城递交了上去。
但因战事频发,周国无论是人力还是财力都大量用在了战争上,所以没有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更没有人调拨相应的款银和工匠前往。
直至春日一眨眼就过去,众人发现今年春天似乎过得特别快的时候,才陡然惊觉不是春天过得太快了,而是夏天来得太早。
或者说……天气热的不同寻常。
眼看着想象中只是会迟来一些的春雨最终根本就没有来,夏日的骄阳却覆盖了周国边境大半国土的时候,奏章这才像雪花般飞进了周京,摞在了周王的几案上。
“湖阳今春滴雨未下,田中播下的粮种破土者仅十之一二。”
“槿南土地已有龟裂之势,指腹捻之化沙而落,半点儿水分也无。”
“连城各地亦受到旱情波及,预计今年产粮将不足往年二三,仅够当地百姓果腹,恐无法上交税粮。”
“还有……还有这些!”
周王说着把眼前奏章哗啦一声扔到了众人面前,几十份奏章乱纷纷洒了一地。
“旱情如此之重,波及地域如此之广!为何没有人早些上报?为何都等到事态严重的无法挽回,才写折子来报于本王,又是求粮食又是求银子的让本王派人去赈灾!”
“一个个的早干什么去了?我养着这么多官员,难道就是为了让他们无所作为,有问题的时候再来哭着求本王解决的吗?那我又何必养着你们!”
君王一怒,百官战战,唯有一人理直气壮的挺直着脊背,道:“君上,并非所有人都拖到事态严重才上报。”
“下官治下松阳县县令早已察觉今春雨水甚少,恐有旱情发生,故而上奏请求疏浚上游河道。”
“松阳县上游有一河名为凉水河,河水充沛四季涌涌,与松阳县内秋浦河原本相连。”
“但因数年前一次地动,连接两地的河道从中被截断,又未能及时疏浚修理,故而秋浦河日渐干涸,最终只余一条干枯的河道。”
“据下官所知,凉水河今年仍旧河水充沛,并未受到旱情影响,倘若这条河道能及时修缮疏通,松阳县及秋浦河上下各地或许都能免于受灾。”
“然,下官将他所言之事拟为奏本上呈之后,却至今没有得到回复,故而松阳县亦未能幸免。”
此人乃是甘州知府廖晖。
甘州此次亦是受灾严重,故而他此次也是奉命进京汇报旱情。
说实话,他当初也没想到今年的旱情会如此之重,进京前还颇为忐忑,不知面对周王时该如何解释。
好在他的师爷想起曾经似乎誊抄过某个县令递上来的邸报,其中提到了此事,便赶忙找了出来。
果不其然,这份邸报上提及近来少雨,恐会有旱情发生,建议他能够调派人手疏浚凉水河与秋浦河之间的河道。
但凉水河并不在廖晖治下,要修缮那里的河道他根本就做不了主。
何况当时大家都只是觉得今年春雨好像晚了些,没想到它压根儿就不会来,万一他言之凿凿的说今年会有旱情,结果过几天就下雨了呢?
所以廖晖随手把这份邸报就给了师爷,让他拟了一份奏章呈递上去便算完事了。
至于这河道修还是不修,什么时候修,派多少人花多少银子修,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周王一听,面色更加阴沉,拍着几案道:“奏章呢?甘州呈递的这份奏章呢?为什么本王没有看到!”
他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也没老到记不住事的地步。
与旱情有关的奏章这些日子已经全部整理出来呈到他面前了,他也都认认真真的全都看过一遍了,确定自己绝对没有看到过这样一份奏章。
而廖晖既然敢说出来,这件事就一定是真的,这份奏章一定早已经送过来了,只是他没看到。
负责整理奏章的官员打了个哆嗦,忙命人去查,结果发现因为当初他们看的不仔细,直接把这份奏章放到与工部相关的那一摞里面了。
如今战事四起,各地的奏章和邸报简直像雪片一样乱飞。
为了方便自己的工作,也为了能第一时间把最重要的消息递交到周王面前,他们把所有的奏章都按照轻重缓急分为几类。
与战事相关的自然排在首位,要立刻呈递给周王并得到他的批复,其余的他们则可以慢慢整理,确定整理好之后再呈递上去。
而周王每日光与战事相关的事情就要忙上整日,加上其他事宜,几乎没什么时间休息。
等到翌日新的紧要的奏章又不断呈递上去,那些所谓的不重要的奏章就会无限后延,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递到他的面前。
这份甘州递来的奏章就是如此,因为当时整理的人粗略的扫了一眼,以为只是疏浚一条不起眼的河道这样的小事,便被当做不重要的奏章垫在了最底下。
毕竟如今周国的银子用在战事上还嫌不够,又哪来的多余的银两去修缮一条可有可无的河道。
如若廖晖今日不提,只怕再过几个月也没有人想起此事,这份奏章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被周王看到。
周王大怒,当即下令斩杀了那个整理奏章的官员,又严惩了另外几个没有及时上报,有渎职之嫌的地方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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