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饮罢,玄烨脸上的愁容不减,仍伸手斟酒。此刻桀年又将他手按住:“玄烨,抽刀断水,举杯消愁,皆不是明智者所为。”
玄烨闻言,将手放下,却一声冷笑:“那桀年兄认为,怎么样的举动才能断水?才能消愁?”
桀年一笑:“水往低处流,乃自然规律。若真厌弃它,不如不去看它,任它一江春水东流去。但人往高处走,若高处不胜寒,不过多穿几件御寒的棉衣,何苦去用酒来暖身?”
玄烨心中有所触动,却又觉得桀年不过旁观者清:“桀年兄说得轻松,可若没有棉衣只有酒,又怎能不用酒来暖身呢?”说罢又举起了酒壶。
谁料桀年一把压下了那酒,力道之大竟把青瓷酒壶拍裂。众人都是一惊。只听桀年正色道:“古来英雄豪杰,饮酒作乐者不少,借酒写意者更多,但借酒浇愁者又立一番事业的,玄烨你可听说过?人在其位就该谋其政,桀年不知玄烨受了何种委屈,遇到了什么样的难题。玄烨不说必有玄烨的道理,但桀年只想多一句嘴,未来三年玄烨可能都听不到桀年再多说什么了。”
玄烨见桀年如此郑重,颇有一番长兄教训幼弟的感觉,更兼深宫中从未感受兄弟之情,此刻竟有些感动:“桀年兄,是玄烨鲁莽了,桀年兄请讲。”
“聚忠和桀年即将远行,在座其余几位还须玄烨在京城多加照料。三年虽短,不见得变故就少。倘若日后日月轮转,山河变色,玄烨兄如此放浪怎可担当大任?我与聚忠奔赴盛京,前路必定一路冰雪泥泞,难道我们就不去?高处风寒,难道你甘于跌落云端至泥上?少年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玄烨你要想清楚。”
容若闻言笑笑,举过酒杯来递给玄烨:“若听懂了,不如干这一杯,当是给聚忠和桀年送行。”
玄烨缓缓接过酒杯,沉思少顷,再抬头时焕然意气风发:“玄烨谢桀年兄指教,祝桀年和聚忠一路顺风,早日功成名就,为我大清效力。”说罢痛饮一杯。
众人重又拾杯,东珠唤来了蜜客思的掌柜,少顷,楼下的评弹便停了,评弹艺人下场后,后台上来了几个蜜客思的乐师开始拨弄三弦、鼓、笙、笛、云锣、板、胡琴等一系列乐器。我们一众人正在期待接下来的节目时,只见东珠端起一杯酒,道:“东珠与景寞、斯年练了一支曲子,几位不要见笑。”说着就拉着我和景寞下了楼,只见戏台上方瞬间垂下一幕四面紫色柔光纱帐,我和景寞被东珠拉着直奔到被纱帐裹住的戏台上。帐里戏台斜前方横挂一张两人高的大幅横轴,上垂一条两旁有小厮拽着的粗长穗子。
我和景寞郁闷地说:“我俩唱个K还行,在这清朝唱曲儿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东珠妩媚一笑:“谁说清朝就不能唱K?”说话间我们已经立在台中央,台下一片欢声雷动,抬头见耿聚忠等人正一脸期待带头起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顿时明白那大卷轴是干嘛的了。景寞先我一步问东珠:
“哪一首?”
“1994年咱们仨在家披着枕巾扮公主皇后那首某电视剧插曲。”
“你还能挑一首更古老的歌。”
“老歌怎么了?难不成和所有穿越过来的人一样唱周杰伦的中国风?”
我听她俩聊得来劲,心里却慌了,前世干了多年幕后,谁像这两个那么好意思露脸啊:“哪首啊,我怎么不记得了?1994年,我那会儿还跟胡同口流大鼻涕呢。”
东珠笑笑,做了一个“开唱”的手势给身后的乐师,然后说:“你看。”
台前小厮手一松,那张大条幅便应声落下,上写四个大字《爱不释手》及一长段歌词。乐师的音乐同时响起,台后还有男子雄厚和声传出。
只见那两个女的马上作敬业台前状,仿佛若干摄像机对准两人现场直播般,兰花指一掐,情绪歌词曲调都拿捏恰到好处,毕竟一个是知名女主播一个是当红歌星出身,今世又都是美人坯子,烟视媚行之事本就不是难事。即使隔着帐子,那两个女的如斯婀娜,再兼台下一众清朝人哪听过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无处藏。人在身旁,如沐春光,宁死也无憾。”这样露骨的歌词。我向楼上望去,耿聚忠早看得眼睛都直了,我立在台上看着那俩人生生将蜜客思变成钱柜,直到副歌部分她俩拉着我一起唱:
啊
让我拱手河山讨你环
万众齐声高歌千古传
你看远山含笑水流长
生生世世海枯石烂
今朝有你今朝醉
爱不释手你的美啊
莫等闲白了发才后悔
唱完这段我也多少找到当年钱柜飙歌的感觉,等到三个女的携手并进高歌一曲后,蜜客思早沸腾了,座中少年甚至有自座位上冲出掀起帐子上台之势,我们生怕闹出“京城名媛放荡登台,知名夜店高歌淫词艳曲”这样的新闻,只好迅速从后台撤出,慌乱中甚至连东珠都忽略了玄烨那双炙热的眼。
那个夜,就在蜜客思狂热的喝彩声以及二楼三个男人惊艳的目光中结束了。桀年不算,桀年根本没看我登台表演,前世我们三个K歌他早看腻味了。当我们在台上搔首弄姿时他在酒桌上写了三张纸条,装入我绣给他的三个月白色连枝梨花荷包里,一回到曦园便放在我手上,叮嘱我:“东北山高水远,若真遇到难题便打开锦囊,三个锦囊必能助你平安度过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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