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年和聚忠远赴东北的一个月后,家中收到了桀年的信。额娘和阿玛一封,我一封。兴冲冲地奔到前厅取信时,阿玛惊讶地说,为什么桀年给你写的信倒像茅山道士的符咒一样。我正奇怪阿玛为什么会这么说时,接过信一看,原来桀年的信是用英文写的。心中不禁感叹他心思缜密。大概古代不太讲究什么隐私权,父母有权拆看儿女的信件,所以我的那封信阿玛和额娘早拆开了。待我仔细去看信上的内容,原来桀年已经到达朝廷位于盛京浑水南岸的督练营,展开了为期三个月的集训,期间不得与外界联系,也就是说这封信我不用急着回,回了也收不到。倾吐过思念之情后,桀年在信的末尾留了一行英文诗。
Mylovewearsforbiddencolours
爱溺于禁色,
Mylifebelievesinyouonceagain
我再次用一世相信你。
Iwillgowalkingincircles
轮回转生。
Whiledoubtingtheverygroundbeneathme
沉没等同疑忌。
我收起信,方觉泪流满面。坂本龙一的《forbiddencolours》,突兀地出现在清朝的竹色宣纸上,因思念而惊艳。
“姑娘,稍微打扮一下,天蕊轩的娘子一会来咱们家,给姑娘量身段裁剪衣服。这天蕊轩新请的裁缝师傅,据说是宫里面的老师傅,给皇后都做过衣服……。”碧玺正打门外进来,手里端着紫芋点心。
“又做什么衣服?这几年被东珠那丫头拐带的,好事没学着,那爱买东西的性子倒是学了不少。”我轻合上信,眼睛落到那点心上,却没有一点想吃的欲望。“你看咱们家的衣柜子里,什么织金的,云纹的,绣片的,还做?可是放哪儿啊?”
“姑娘还不知道吧?”嘴快的琉璃将话接了过来,“姑娘大喜了。宫里传了话,说是官媒将姑娘的生辰八字给赫舍里府上的索尼大人看过了,和索尼大人的长子领侍卫内大臣噶布喇家的公子正合适,如今给姑娘做了新衣服,就是要订亲呢。”
我头后轰隆一声,仿佛山崩地裂一般。碧玺见我瞬间变了脸色,忙责怪琉璃:“你怎么嘴这么快,这种话是当着姑娘面说的吗?”然后握起我冰凉的手,劝慰到:“其实也不是为了这事做衣服,只是桀哥儿走了这么一个月,姑娘看自己瘦了多少?这手上的镶红宝金镯子原来得两个丫鬟生生拽着才套进去,现在别说套不费劲,套上了一甩就掉地上了。何况那赫舍里更是京城里有脸的重臣,索尼大人又曾是咱们二爷的老上级了,掌管内务府,那家私……”
“碧玺,琉璃。”我声如朽木。“你们两个去唤额娘,说我不舒服。让她来看看我。”我其实很想亲自去她房里找她谈,但我发现我已经惊骇到走不了路了。
不久珍宁便神色匆匆地进了我的房间,脸带关切。
“斯年,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你哥哥不在,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碧玺和琉璃并未跟进来,识相地守在门口。
“额娘怕孩儿出事,额娘的心果然还在孩儿这。”此刻我斜卧在炕上,一点一点地拽那盘紫芋点心,直到整块点心支离破碎。冷冷地说:“那为什么谈婚论嫁这么大的事,孩儿竟一点也不知道。”
珍宁脸上有些尴尬,但很快就被她一贯的镇定所掩盖。“这婚嫁之事,闺阁女孩儿自然都是不知的了。当年额娘订亲前,也没有见过你阿玛,如今不也生了你们两个,日子平安喜乐吗?”
“平安喜乐?额娘嫁给阿玛自然比进宫平安,可喜乐呢?对于您来说,额娘真觉得这平淡的日子会比宫中日夜争斗的日子喜乐?”我语气略带挑衅,完全不似桀年在时那般孩童心境,或许就是在碧玺告知给我珍宁将插手我的婚事时,我将隐藏在体内的成年女子心态被唤醒,我知道,桀年不在,我必须要保护好自己,等他来接我。
“你……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珍宁见我提及旧事,果然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正要发作,被我抢过话头。
“额娘可知我是待选的秀女,皇太后早有懿旨,待选秀女不得妄自婚配。额娘也曾为秀女,你难道忘记了?”我步步紧逼,原以为珍宁会有所顾忌,可她却说:
“若没有宫里的旨意,我怎么敢将待选的秀女私自配婚。这是你表姨佟妃的意思。”珍宁坐在我身侧,似乎并不为我刚才放肆的言语所生气,“我的斯年果然是大了,开始和额娘顶嘴了。为娘的啊,都是贱骨头,孩子小的时候盼着孩子长大,等孩子大了,又觉得还是小的时候听话。”
珍宁是我整个穿越人生中见过的最厉害的女人。她并不像孝庄那么肃穆,因由权力而带来的压迫使人屈服。也不像佟妃那样冷静,因由内心的强大而让人自卑。比起她们两个,珍宁更擅长用女人特有的柔和来打动人,尽管这柔和中,混杂着她内心的小算计。可我明知如此,却已然为刚才的唐突言行而后悔,便一把扑进她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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