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孩子这种事一回生二回也熟悉不了。
董慈疼得死去活来, 听得外面有赵政的说话声, 心里更是堵得慌,忍者疼吩咐了云竹, “你去跟他说,让他走远些, 不许过来,更不许进来,我不想见他。”
女子生产, 男子本也不应该进来,云竹点头随口应下了让她放轻松,并没放在心上, 她不是医师帮不上忙, 见宫娥医师们有条不紊的忙着自己插不上手, 便打算出去了。
云竹一出门便见王上大步走过来想进去,忙拦住,躬身行礼道,“王上不能进去。”
赵政低喝了一声,“让开。”
云竹跟在董慈身边有段时日了,这时候情况特殊,她便听着董慈的, 见赵政非得要进去, 忙跪地行礼, 硬着头皮将董慈交代的话转述了一遍。
赵政身形僵住, 旁边的宫娥脚步匆匆, 热水一盆盆的送进去,出来都是猩红的血水,里面董慈一点动静都无,他就想陪着她,就想看看她,可她这是连陪都不想让他陪,见都不想见他了。
她方才在章台宫就难受,也知道自己要生了,却连说也不肯和他说一声……
赵政心里怒气艰涩闷疼翻腾起伏,薄唇紧抿,眼里暗沉无边,站了一会儿终是转身下了台阶,如她所愿站远了些。
恰逢秦鸣急匆匆寻过来禀告事情,几人出去外面说,蒙恬与方成来信,说是围剿了墨家两个据点,墨家巨子六玄子被俘,两人正原地待命。
赵政吩咐道,“先放出风声去,游荡在外的墨门弟子必定回援,你们这边也注意些,随时与蒙恬方成传递信息,配合他二人。”
“这次是侥幸占得先机,墨家不好对付,莫要轻敌。”赵政说着顿了顿,接着吩咐道,“去传寡人令,将六玄子押往雍城囹圄关起来,着王离点兵增援,待墨门援军汇集得差不多,再出兵围剿,尽量一网打尽。”
兴平记下了,秦鸣已经看明白了墨家与秦国的敌对关系,遂也未多说什么,与兴平一起,各自领命出去了。
董慈不知道这须臾间她担心的事成真了。
这种时候她什么人也不想见,什么事也没精力管,任何一丝不如意似乎都能成为那根能压垮她的稻草,疼痛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神。
疼是生不如死的疼,如果能给疼痛做个分级,这种疼大概就像冲向岸边的海浪一样,最开始平缓不疾不徐,慢慢的越来越强,最后激起冲天的海浪波涛,一直持续不回落的那种,腹部剧烈的疼痛辐射到了全身上下,疼得让你生不如死一点力气也无。
生过一次还敢再生的,包括她自己都能算英雄。
只能说如果有下辈子,一定要做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董慈连控制自己不哼哼不惨叫哭嚎的力气都没有,但隐隐约约间听见外面赵政和赵小宝的声音,就死死咬着牙硬给压了回去,注意力全放在如何调整呼吸调动全身的力气上,度秒如年,直至孩子生下来,她整个人都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是汗深一口浅一口的喘着气,连抬一抬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董慈意识模模糊糊的有点神志不清了。
给她接生的医师手法纯熟有序,这会儿一边给她清理身体,一边赞道,“小公子真是个好孩子,自己也使劲的想出来,奴婢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等奇事。”
董慈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连意识都是飘在空中的,医师的话被两声啪啪的拍打声盖了过去,接着就是宫娥慌乱的声音,“孩子怎么不哭。”
董慈心头一跳,头脑都清醒了不少,她心里急得不行,想坐起来也不能,只得强撑着喘息道,“……抱过来我看看。”
董慈紧绷着心神给小孩探了脉,又检查了心跳喉咙,看看是不是被阻塞了口鼻。
孩子疼痛了不会哭闹本就有些不正常,董慈给他检查完了,心里才略微安定些,就见小屁孩睁眼了。
有些孩子确实一出生便会睁眼睛。
董慈给这么一闹,松下心神来更觉得自己要断气了,强撑着精神确认他没事,撑不住瘫软在床榻上,朝宫娥摆摆手,气若游丝,“把孩子送给王上去,我要休息了。”
寝宫里都是血腥味,待宫娥们收拾干净,给董慈擦洗过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又用了药,董慈这才混混沉沉的安下心来,她很累很想睡,但身体还是很疼,疼得睡不着闭着眼睛疼痛会更清晰的那种,董慈听得门口云竹的说话声,知道云竹拦不住赵政,她正好也要问问墨家的事,便没出声,她也没那个力气说废话。
赵政几步跨进去,赵小宝小步跟进来,见董慈脸色苍白虚弱无力的躺在被褥里,有些慌神,小跑进来紧张的唤了一声母亲,董慈生胡亥还算顺遂,倒也谈不上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只是看着赵小宝到底是红了眼眶,听赵小宝问她母亲可还好,便点了点头让他不要担心。
赵政正站在榻前看着她,董慈想坐起来说话也不能,就只这么躺着,目带乞求,语气虚弱,“墨家分成了三支,劫犯的定然只是从事游侠那一支,阿政,你没必要把剩下两支一起端了罢。”
董慈嘴唇破了还沾着血痂,估计是忍痛咬着的缘故,整个人被抽干了力气精神一般,动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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