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邙道:“你上去,告诉邵将军,紧闭城门到明天午后,期间出了什么事儿都不用管了,一切由老夫来承担……不用难过,这是老夫的责任,也是老夫最好的归宿。”
他看着大楚皇朝建立,而大楚三代皇帝都对他恩宠有加,他无法看着大楚皇朝覆灭,所以给大楚皇朝殉葬,是他最好的结局。
又道:“等齐哥儿收用的那个小姑娘生了,无论男女,皆起名平生。”
他这一生就是过得太跌宕了,累人,往后的吴家子孙,还是过得平淡一些吧。
邱百户听罢,看着已经白发苍苍的吴邙,掉下泪来,沉默一会儿后,道:“末将记住了,您老放心。”
又道:“末将陪您。”
吴邙拒绝了:“不用,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陪着老夫,对你以后升迁不好。”
虽然不想承认,可不得不说:“卫家,还是不错的~”
邱百户明白吴邙的意思,可是:“老将军有自己坚持的事儿,末将也有,就让末将替中原所有兵将,陪您老最后一程吧,不然怕是您老走后,中原兵将会生出事儿来,到时候您老是想帮也帮不了了。”
吴邙想了想,同意了:“成,可你不能做其他事儿,如今做什么都是多余的,陪老夫最后一程就行。”
“是。”邱百户因着,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把吴邙的话写下,摇了摇绳索,城楼上的人就把绳索收了上去。
看过信后,城楼上的人炸了,葛千户跪下道:“邵将军,赶紧开城门带兵杀出去,咱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将军死!”
这种死法,对于他们这些部下来说,太残忍了。
邵将军也不想看着吴邙死,可是:“这是他能为你们做的最后的事儿,听他老人家的,别让他走得不放心。”
葛千户很难过,是跪着哭了一场,可他知道邵将军说得对,他们不能辜负吴老将军的一番好意。
于大少爷也跪了下来,很快的,城楼上的将士都一一跪下了。
直到此时,安二少爷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震惊不已,可他也是经历过金斗府大难的人,不再是无知冲动的普通少年了,知道这是无力回天的事儿,只能跟着跪下。
卫二看得生气,这个吴邙真是给脸不要脸,竟是真的要为大楚尽忠!
他下马,去找卫岐:“叔父,吴邙不愿意归降咱们,可要送他上路?”
卫岐:“不必,由着他吧。”
卫二道:“可他下了命令,要明天午后才开城门,这会耽误咱们半天一夜的行军时间。”
为一个将死之人浪费宝贵的行军时间,不值得。
卫岐是和蔼的安抚道:“霄哥儿,叔父知道你报仇心切,可吴邙是老将,不仅中原,是整个大楚的武将都跟他有点交情,且他此番赴死是要尽忠……为将者,最是讲究一个忠字,咱们给他全了这份大道义,也能博个好名声,让各路豪杰来投奔咱们。”
又看向闫况,恭敬的道:“师父觉得呢?”
没错,卫岐能请动闫况,是因为他拜了闫况为师。
前朝覆灭后,闫况就避居东庆,景泰帝是请他三回,他都没有出山,最后是把景泰帝给惹怒了,想着还有封家跟欧阳鸿老先生在,用不用闫况也无所谓,就不再派人去请他。
没成想,如今快入土了,竟被卫岐请动了,不愿千里,跟着卫王讨伐罪帝,想给自己博个傲视后世的美名。
闫况确实很老了,两条白眉毛是长如发,垂在脸颊两边,闭目应着:“卫王所言甚是,卫大将军照办吧。”
卫二看着闫况这傲慢的样子,真想一刀砍了他。可叔父说,这老货是胜过明威殿群臣,有他在,天下文臣皆会归顺他们,为他们的新朝着史高歌,让他们的功绩流传后世。
卫岐知道卫二生气了,是看向他,拍拍马车,道:“累了吧,上来歇会儿,等明天再说。”
又吩咐站在马车边的一个文人,道:“龚大人,传令下去,全军就地歇息,等着金斗府给咱们开城门。”
“是。”龚大人赶忙去办了。
卫二没有上马车,他懒得应付闫况,是道:“侄儿去别处休息就成。”
言罢,转身走了。
卫岐并不生气,还喊来两个人,让他们去给卫二搭建营帐、铺床、送去各种吃用的好物,卫家军瞧见了,再次感叹:卫王对小卫王是比亲儿子还要好。
卫岐要的就是这样。
卫家军是忙开了,原地休息,埋锅做饭,除了派人夜巡以外,并不对吴邙跟金斗府做什么,还特地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送去给吴邙跟邱百户。
可吴邙没吃。
邱百户自然也不会吃。
……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天,大家伙又陪了吴邙一上午。
午时到的时候,吴邙下了自己最后一道军令:“命,金斗府开城门,让卫王借道!”
他用尽力气喊出这句话,打开一直攥着的毒药,吃了下去。
邱百户看见了,没有阻拦,只是握着吴邙的手,等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后,流着泪道:“吴老将军,为大楚尽忠了!”
连喊三声,声传四周。
卫岐听罢,下了马车,跪别吴邙。
卫二只能下令:“卫家军,拜别吴老将军!”
是翻身下马,带领卫家军,三拜吴邙,送了他最后一程,不过心里却觉得亏了……吴邙这老货当真是好命,战功一般,却一路加官进爵,连死都死得这样体面隆重。
“把柏木棺抬来,本王要亲自为吴老将军收殓尸身。”卫岐吩咐着,可当棺木抬过去的时候,被邱百户拦住了。
邱百户道:“吴老将军的尸身理应由中原将士收殓,送往京城,还与陛下。”
要是让卫王收尸,那吴老将军就成了背叛大楚的反贼!
卫岐听罢,又说了几句感人肺腑的好听话,可邱百户就是不答应,没办法,只能道:“成,那本王把棺木留下,余下的,你们自己办吧。”
然而,邱百户没用卫岐留下的棺木。
不多时,城门开了,邵将军他们一身白衣,抬着一口赶制出来的棺材,过来给吴邙收殓尸体,足足半个时辰后,才把棺材抬到一边,给卫家军让开一条路来。
“启程,进京讨伐罪帝!”卫二一声令下,卫家军动了起来,如铁龙般,穿城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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