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的都做了。康熙纵然心意有变,也不会追回更改刚下的谕旨。再留下去也是无益,阿格策望日朗和楚言便去向皇帝和太后请辞。
刚回来几天,又要告辞,太后很不满:“时候还早着呢,怎么就要走?我昨儿还同和嫔和四阿哥福晋商量着,要给弘历弘昼和怡安一起过生日。”
楚言赔笑道:“恐怕等不得那时。路太远,要走好几个月。塞外冬天来得早,冰雪一封就没法赶路了。”
要依太后本意,没法赶路正好,越兴等到明年开春再走,却也知道准噶尔情况不同,楚言不可能留下常住。看着蹦蹦跳跳正同弘历弘昼玩耍的怡安,太后心里万分舍不得。
她虽然嫁了个天下至尊的丈夫,地位崇高,可从没享受过天伦之乐。青年守寡,没有生育,皇帝对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很孝敬,可终归缺少亲缘。五阿哥放到她跟前时已经好几岁了,虽说跟着她长大,也不过是每日早晚过来请安,说上几句话。皇子皇孙从小被教着循规蹈矩,问一句答一句。当年,十三十四招人疼就因为是小儿子,受的拘束少,性子未失活泼。意外地得了个楚言,乖巧风趣又贴心,着实让她过了一阵热闹开怀的日子。在跟前时还不觉得,还为一些事恼她,等她远嫁了,一去不回,她才发觉这丫头比这些个孙子都要亲近。她这一来一去,就好像向来多云的天艳晴了一阵,等人习惯了那份明媚,突又一直阴了下来,叫人不满地烦躁。盼着她能回来,多陪陪她,也让她好好疼疼她,弥补心理的亏欠。她回来了,还带回怡安这个宝贝孩子,让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做祖母的乐趣。
怡安身上的蒙古血统令她觉得亲近,虽然她阿玛不够讨喜。怡安会唱长调,会用蒙语同她说大漠和草原上的趣事,让她看到自己童年的影子。怡安不懂那么多规矩,会撒娇会耍赖,高兴了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会攀着她的脖子同她说悄悄话,恼了会哭会发小脾气。听她说话,逗她哄她,看着她笑,含饴弄孙的日子丰富实在。
她的生命里,晴朗的日子总是太短。太后心里不乐,没了劲头。楚言和四福晋一唱一和,说了许多轻松逗趣的话,也不能让她老佛爷重新高兴起来。
“皇上驾到!”
康熙身后还跟着额附阿格策望日朗。见过礼,四福晋就退到太后身后站着。阿格策望日朗则走到了楚言身边。
见太后闷闷不乐,康熙便向楚言问罪:“可是你这丫头口无遮拦,又冲撞了太后?”
太后摆摆手:“没她的事。我不过舍不得怡安那孩子。”叹息道:“才见着,就要走。”
康熙笑道:“原来,太后舍不得的是怡安。这好办,让怡安留下来替楚言多陪陪太后,明年或者后年,楚言再回来接她就是。也省得这丫头把太后和朕抛到脑后,一去又是七八年不回。”
太后动过这个心思,却怕生生把她母女分开,楚言必定不肯,怡安闹着要娘,都恨她狠心。听皇上说了出来,正中下怀。
楚言一颗心突坠冰窖,木得一时都不知道疼。她千怕万怕的事,还是来了。
康熙望着她,脸上浮着一层笑:“朕方才已同额附说过。额附也答应了。”
“我不答应!”几个字几乎冲口而出。
阿格策望日朗紧紧抓住妻子的手,阻止了她的冲动,一面笑着说道:“是。怡安的性子太野了,需要有人好好教一教。我希望她长大能像她母亲一样聪慧典雅。”笑望着楚言,接着说道:“大漠草原上养不出这样的性情。我正想让她留在太后身边受些熏陶。”
太后大为欢喜,看这个小子立时顺眼起来,眉眼带笑地保证:“好,好。你们放心!怡安这孩子同我有缘,我会好好照看她,不会叫人拘束了她。”
楚言面无血色,嘴唇被牙齿咬得发白,死死瞪着丈夫,说不出话来。
四福晋不忍再看,悄悄别开眼,正望见亭外怡安童稚的笑颜。
康熙也看着怡安,笑道:“小丫头精神太好,一刻也停不住,太后恐怕折腾不过她。日常的事,不如交给德妃。德妃要操心的事儿多,有时顾不上。和嫔性子温和,又与楚言投缘,让她帮着照看怡安。萱贵人是摛藻堂出来的,和楚言是旧交,才情品行知根知底,回宫后叫她也多陪陪怡安。怡安若是愿意,就拜了她做老师。”
太后心花怒放,直夸皇上考虑周全,又安慰楚言:“德妃对你,和亲生的女儿差不多。和嫔和萱贵人,都和你交好,对怡安怕不比亲生的还疼?我精神不好,顾不到的地方,她们会帮着留心,必不会让孩子受委屈。四福晋和冰玉有空多带孩子进宫,怡安不愁没伴儿。”
事成定局,楚言深知反对也是无效,弄不好又惹出旁事,只得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要回家了,图雅欢欢喜喜地开始收拾东西。陪着王子王妃一路东来,走了好些地方,见了好些人,长了不少见识。在京城,王妃还特点让小岚陪着她,由峻峰带着到城里的热闹地方逛了一整天,玩得很开心。玩够了,还是想回家。
图雅轻轻哼着南疆的小调,一样样地清点着礼物,给母亲的,给弟弟的,给哈尔济朗的,给阿格斯冷的,给水灵的……,仔细算着阿克苏那边,尤其是巴拉提和艾孜买提两家的人口,唯恐漏下了谁。幻想着那些人拿到礼物时会是什么神情,会说什么,少女的脸上浮起快活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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